溫州銀行業一向標榜自己的不良貸款率是全國最低，但根據溫州銀監分局的統計數據，截至今年7月末，溫州銀行業整體不良率接近3%，遠高于全國水平。
“我在年初就預言2012年下半年溫州的民間借貸風險將轉嫁，出現金融危機風波，當時沒人能聽進去。”溫州中小企業促進會會長周德文近日接受《華夏時報》記者采訪時抱怨，他在今年年初就多次提到這種風險，卻沒人去搭理他的“烏鴉嘴”。
據業內人士分析，2009年四萬億砸下后，溫州銀行過度授信，大量企業流動性資金流向房地產，引發產業空心化。2011年銀根收緊，資金鏈斷裂，繼而將風險傳遞至銀行機構。由于杠桿作用，產業空心化在溫州先爆發，接下來可能會蔓延至上海、江蘇等地。
不良率連升12個月
2011年6月末，溫州銀行業不良貸款率僅為0.37%。去年8月溫州市銀監分局一位負責人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還“沾沾自喜”，表示這一數字“比年初下降0.07個百分點，不良貸款率再創新低”。
然而，到了今年6月，這一數字已經變成了2.69%。“一年時間，從0.32%到2.69%，從金融最好的地級市幾乎一夜間變成最差的地級市，說明溫州的銀行業出問題了。”一位在溫州從事銀行工作的人士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如是感慨。
溫州市金融辦主任張震宇日前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，今年6月份之前的數據顯示，溫州金融機構不良貸款率雖然還存在一個爬坡的過程，但基本已經到頂。但中國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有關人士預測，溫州市銀行業平均不良率將繼續上升，估計高點會在今年10月前后達到4%左右，并在此后維持高位運行。
2012年以來，溫州區域內的銀行顯得更為惜貸，部分銀行甚至上收信貸審批權限至省級分行。因業務量萎縮，個別銀行甚至撤并網點、收縮戰線。
隨著不良貸款率持續上升，溫州市政府專門發布《印發溫州市銀行業金融機構不良貸款專項處置工作方案的通知》，成立溫州市銀行業金融機構不良貸款專項處置工作領導小組，與市企業服務百日克難行動辦公室、市企業風險應急處置辦合署辦公。
8月16日，在平安銀行召開的2012年中期業績報告會上，平安銀行行長理查德重點指出，上半年銀行不良貸款率較年初上升0.2個百分點，其中銀行不良貸款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和商業。從區域來看，新增不良貸款主要集中在溫州。浦發銀行此前也披露，新增不良貸款集中在溫州和杭州地區，其他地區的貸款質量基本保持穩定。針對溫州和杭州地區2012年上半年增加的信用風險，公司在計提貸款準備金時已經予以考慮。
不良貸款持續反彈，資產保全和不良資產清收成了各行的首要工作。6月初，溫州招行就下發了《關于加強不良資產清收考核與管理的通知》，規定“誰發放、誰清收，誰負責、誰考核，一戶一方案”，從2012年6月開始至2013年5月31日為“資產質量保衛年”，把催收不良貸款作為全行工作的重中之重來抓。
有效需求不足
“盡管宏觀經濟基調是穩增長，央行連續兩次降息釋放貨幣放松預期，地方投融資重新活躍。但由于實體經濟不振，更多的企業投資欲望不強。今年上半年，不少銀行出現了罕見的放貸款難。”周德文說。
記者在溫州采訪期間，溫州市經信委一內部人士坦言：“現在所有的企業數據拿出來都是最難看的時候，沒什么好說的，這段時間不會接受任何媒體采訪。”
今年6月，溫州市金融辦一份名為《關于溫州社會融資情況的調查報告》(下稱《調查報告》)顯示，當地61%的民營企業認為資金緊張，平均資金缺口為22%，中小企業資金鏈仍遭受嚴峻考驗。
7月底，浙江省人大財政經濟委員會一份調研報告顯示，溫州企業減產停產現象增多，全市3998家規模以上工業企業中，60.43%的企業減產停產。
在記者1周內臨時取樣調查走訪的8家實業企業中，其中4家企業主表示無論多苦都要堅持做下去；3家老牌實業公司企業主，傾向思考下一步“關、停、轉”；1家稍顯年輕的企業主之前做過一些投機性項目，他傾向于馬上暫停所有業務，“沒心思做投資，這樣的環境能做什么，有好項目也做不好。”
一邊是民營企業缺錢貸不到，一邊是銀行錢多放不出去，到底是何原因？
“企業見形勢不好，不搞生產了，停止生產、經營，整個融資需求減弱。”銀監分會溫州分局樂清辦事處主任鄭曉峰坦言當前形勢，企業難，銀行業也苦。“老客戶續貸困難，難保他們不出問題。還有很多客戶，接觸之中了解到其本身是沒問題，但往往是擔保公司出現問題拖累他們。一般上規模的企業基本身處兩三個擔保圈，涉及幾十個企業，不好保證鏈條上一家企業都不出現問題，這也不是某家銀行能掌控到的。”他說。
平安銀行內部的一位人士認同鄭曉峰的觀點。他認為，2008年的金融危機主要是對外貿企業產生影響，這次不但外貿出現困難，內貿也出現了問題，這樣給有效融資需求帶來了影響。“上個月，我們給一家客戶授信5000萬，但他只貸了1000萬后就不再貸了，理由是沒什么好項目可投資，錢用不了那么多。”他告訴記者。
救企業就是救自己
“現在不是銀行沒錢，而是有錢放不出去。”鄭曉峰表示，當前的中小企業貸款基本上是需要抵押擔保才能貸到款，但是當前的溫州信用體系還在恢復當中，中小企業一時也難以找到更多的人給他們做擔保。
平安銀行的一位管理人員說：“其實溫州有40萬家民營企業，真正能夠貸到款的只占不到10%。這個未開發的基數還是很吸引人。”
一位從事金融業二十多年的業內人士表示，溫州當前正進行金改，兩多兩難(民間資金多、投資難；中小企業多、融資難)問題一旦解決，溫州企業將在涅槃中浴火重生，銀行業也將迎來發展良機，各家銀行應該多向上級行要政策、要產品、要權限、要資源，一次性地促進自身更好地發展。
該人士進一步指出，銀行的經營指標沒有一家能完成，主要是投入產出問題，有結構性不合理問題，也有系統性風險問題。“風險控制，像建行將信貸審批權收回去，不但影響放貸的周期，而且在總行只看文字描述表達的好壞、不掌握實際的情況下，情況只會更加糟糕。”他說。
一位原建行信貸員在接受《華夏時報》記者采訪時表示，將信貸審批權上交，“造成業務流程變長，周期拉長；經營自主權變小。犧牲一定的速度，服務客戶能力削弱，客戶去找其他銀行，競爭優勢散失。”
對于溫州市的銀行來說，眼下救企業就是等于救自己，但問題是怎么救。
溫州銀行業賺錢的業務主要是靠存貸利差和中間業務收入，模式就是需要抵押擔保。
“小微企業沒土地、沒廠房，找其他小微企業互相擔保，實力又不夠強，這樣的企業占比又大，基本是貸不到錢的企業。我們民生銀行(5.87,-0.01,-0.17%)根據實際情況，設計組建合作社，在合作社基礎上自愿組建合作基金，每只基金至少需要50家以上成員構成，不用抵押物，每家只需出10%-20%的資金，就可以修補某家中小微企業因民間借貸斷裂產生的續貸等問題。”民生銀行溫州分行的一位副行長向本報記者介紹此業務自6月份組建以來，已經組建了26家類似的合作社，有效地解決了過去必須3戶以上還要擔負無限責任并且還要有抵押物的貸款要求。
上述平安銀行內部人士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也透露，過去一年，他們的業績增速減緩，利潤水平持續下降，不良貸款和不良貸款率較之前都“雙升”。過去幾年高速發展時，存貸比一直保持在130%左右，不良貸款撥備金也保持在400%，“依然看好溫州，還是有信心的，溫州經濟會慢慢恢復過來，當前面臨的困難是系統性風險，困難是暫時的。”他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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